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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男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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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院的女眷筵席上,氣氛雖然被溫含章給帶了起來,但她心中卻有些不太安寧。

方才丫鬟沒在眾人面前說出口是,外頭街上已經見了血,拈花胡同在皇城邊上,出事的雲來客棧則是在城東的平民坊中,客棧附近已經有人拒捕喪命當場。據聞負責此事的是京衛指揮使張大衍將軍,張大衍便是張琦真的父親,此人是皇上心腹,素來心狠手辣,最喜歡搞連坐的那一套。

溫含章對皇上的性情也有幾分認知。這種私藏兵械之事,明康帝絕對是寧殺錯不放過。張將軍這回摸著了皇帝的心思,京城中怕又要血流成河。

但,出乎溫含章的意料,京城中的這一場戒嚴到傍晚便結束了。聽說張將軍將負責城東那一塊的好幾家子吏目差役都投入了大牢,文官武將卻是沒有人牽涉其中。看來張將軍對此事也十分謹慎。

溫含章知道的是,寧遠候本來在前院吃酒,但聽聞此事後即刻就進宮了。想來張將軍是怕寧遠候說動了皇上,到時候若是他趁機排除異己的罪行被人揭發,他便要吃不了兜著走。

溫含章和鐘涵一起將待到最後的秦思行夫婦送出了門,兩人突然對視了一眼,有些心有靈犀。

溫含章道:“不知道三叔和四叔今日的宴席辦得如何,咱們幾家都挑了同一個日子擺酒宴客,都趕上了不好的時候。”這一個月中就這麽一個黃道吉日,三房四房和他們都看上了這個好日子。這一次他們下帖邀請的客人中許多都分流到了另外兩邊,尤其是一些和鐘涵不親近的鐘氏族親,世子鐘澤同樣不怎麽給面子,二房只有寧遠候親至。

鐘涵在想事情,有些沒回過神:“你擔心就讓人去問問,不過一句話的事情。”

溫含章有些驚奇,這可不像鐘涵一直對待親眷的別扭態度。兩人默然無語,一路走到了二進的垂花門,拐個彎便是正義堂,溫含章止住了腳步,笑瞇瞇地看著鐘涵。

鐘涵頓時想起前事,他是有心和溫含章一起回嘉年居的,只是他調進府幫忙的清谷已經在正義堂的門口探頭探腦,似乎有事情要事情匯報。鐘涵進退兩難,有些不大自在道:“我晚會兒回去陪你用膳。”

溫含章:“我肚子現下還撐著呢,不知道什麽點才叫膳,你待會兒自己用吧。”

溫含章的語調十分柔和,鐘涵聽了之後心肝兒卻突然顫了一顫,反射性道:“沒事,我也飽得很。”

溫含章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轉身帶著嬤嬤丫鬟離開。鐘涵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緋紅繡蝶的軟煙羅薄衫在一眾水青色的下人制服中顯得十分亮眼,他站著沈默了片刻,還是進了正義堂中。

今日街上的消息有許多都是清谷傳進府裏的,等著丫鬟上了茶退下後,清谷便迫不及待道:“方才有人看見一個大太監從皇城出來進了三皇子府,之後城中就宣布解禁了,那些兵士似乎接到了什麽命令,有許多都是從街上直接到了三皇子府,將皇子府邸圍得水潑不進。”

鐘涵道:“你讓你的人悠著點,別讓人看出來你在盯梢。”

清谷笑:“我註意著呢,這些消息都是從好幾個人嘴裏匯集的,咱們商戶中人打開門做生意,哪能不關註城中大事?”

鐘涵這才接下去問道:“母勳東昨日買的那所宅子,背後的幹系都打點好了?”他不得不細問,這件事若是有些什麽不察之處,立刻便要惹火上身。

清谷:“我兩個月前就按著您的指示將宅子重新裝飾了一遍,那姓母的舉子一見之下果然欣喜,之前磨了我的人好幾遭,直到前日我才讓人松口答應了他。母舉子立刻就拉著我的人去衙門過戶了,裏頭家具櫥櫃都是齊全的,立刻便可入住。我算準了他今日必會去退房。老爺,我這件事做得可妙?”清谷笑嘻嘻地邀功。就連那個過戶的假戶籍,都是他尋了好久,過了幾層關系才拿到手的。

他和他兩個兄弟都是渾然不同的性子,說活詼諧,粗中有細,想來是個做生意的好手。

鐘涵笑著道:“你比清皓長進!”雲來客棧是夢中三皇子謀反時最先出現異常的一處地點,鐘涵讓人排查了許久,才確定三皇子在這裏已經有所布置。這件事,關鍵不在於母舉子,而是雲來客棧中藏著的刀劍盔甲,那些可都是三皇子讓人布置下的,不怕人深查,就怕人不查。

母勳東不過一個佞臣賊子,靠著屁股上位,先是魅惑許老板,後又勾搭上了三皇子,夢裏三皇子繼承大位後,他風光了好些日子,當時有多少人因先時對他不屑被他弄得家破人亡。

客棧許老板身患重病藥石無效,又慘遭母勳東的拋棄,已經是萬念俱灰。他不過讓人遞過去一個餌子,許老板便深信必是母勳東幫著三皇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這麽要命的東西,悲憤之下不惜玉石俱焚,以服毒自盡在三皇子身上潑了一盆洗不掉的臟水。所有人都知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但是死人,也是讓人百口莫辯的證言證據。

接下來,就要看皇上對三皇子和二叔的信任還剩下多少分了。

清谷翻了個白眼:“您可別把我跟那蠢貨相提並論,我都打發他去了京郊幹活了。”家裏面有一對拖後腿的弟妹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痛了,清谷素來有股驍勇拼搏的勁頭,三個月前鐘涵找到他和大哥說有要事相托,他就開始激動了。

鐘涵的身世,他們一家娘四個都知曉,當年因下人中有人暗害少爺,老太太一怒之下將先頭侯爺夫人留下來的奴仆全都趕出府邸,從小清谷便知道,若是沒有少爺暗中省著自己拿銀子養他們,他們幾兄妹和娘絕活不到今日。他一直立志要報答鐘涵的恩情,這幾個月見鐘涵終於發威,清谷心裏頭的熱切比所有人都來的兇猛。

鐘涵想了想,確定這件事找不到任何破綻,立刻就要打發了清谷,清谷可不願意走了,賴在屋裏笑嘻嘻道:“我娘最近一直在念叨呢,說是什麽時候讓她也過來拜見一番夫人。老爺,您讓我去給夫人磕個頭吧?我早上過來得晚,都沒來得及去給夫人見禮。”

鐘涵板著臉:“你先把我交代的事情都做完了再說。”謀逆除了武器,人才是最重要的。鐘涵要查清楚三皇子和二叔究竟把軍隊安排在哪裏,否則這一次是他得了先機,下次就不一定了。

………………………………

三皇子府。

三皇子二十五歲上下,唇上留著短須,相貌和明康帝如出一轍。他背靠著太師椅閉上了眼睛,眼眶有些紅腫。今日他在聽到心愛的人慘死的消息時便已傷心了一場,只是還沒待他出府為愛人報仇雪恨,便已聞聽了整座府邸被禁衛軍圍起來的消息。

皇子府中的幾位屬官都是大氣不敢出,幾位真正幹實事的心腹幕僚也是紛紛對視,心有戚戚。之前他們便委婉勸過三皇子,若是實在喜歡母勳東,便在外頭置宅子將他安置好。雲來客棧實在是險要之地,不能將眾人的眼睛都牽涉到那個地方上。

之前舉薦雲來客棧作為藏械地點的徐師爺臉上更是憋得通紅。藏兵械的十二處地點是他們幾人商量了許久才定下來的,雞蛋總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他一早探知許老板纏綿病榻,店裏頭人心渙散,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沒想到因著一個母勳東便一舉敗北。

自古紅顏禍水,沒想到男顏也是禍水。母勳東尾巴一翹就能讓人從頭看到尾的人,三皇子卻偏偏喜歡他這樣的品性,那賤人拿喬,說他要靠自己在京城安家落戶,三皇子也隨著他,跟他們解釋說最危險之地才是最安全之地,所有人都知道母勳東是他的人,若是敗露也是嫁禍,皇上絕不會因此問責。

現在,他們只能指望著皇上也會相信這個理由。

…………………………

鐘晏還真是以這個理由在明康帝面前為三皇子開脫的。

明康帝一向知道三兒子在私底下有些小愛好,總歸他已經成親生子,也無傷大雅。但他從沒有想過三子的這個癖好會與謀逆大罪牽連。

鐘晏盯著明康帝吃人的目光,平靜道:“萬歲,自古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若是三皇子真的是罪魁禍首,他絕不會在眾目睽睽下隨意出入雲來客棧,將事情弄得人人皆知。謀逆大事,非同小可。若是皇上為此誤會了三皇子,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況且那客棧老板已經自盡,說不得就是別人為了汙蔑三皇子才做下的惡行。臣請萬歲徹查此事,還三皇子一個清白。”

鐘晏是咬著牙齒說出這番話的。若是三皇子真的懂得什麽是機密要事,鐘晏還不會如此吐血。鐘晏還懷疑,就是因為三皇子如此招搖,別人才會一擊即中,知道這雲來客棧中有貓膩。

明康帝被鐘晏這麽一說,也有些懷疑,主要是,鐘晏的話實在有些道理,明康帝也不相信長相酷似自己的兒子會是一個蠢人。

這麽思量著,他將手指在桌上扣了扣:“你的意思,有人嫁禍三皇子?”

鐘晏當然要說是,不僅如此,他還請明康帝讓京兆尹、大理寺和刑部一同會審此案,務必要換朗朗青天一個清明。鐘晏的表現實在是光明磊落,明康帝最終如了他的意,只是表示將三皇子圈禁在府中的聖旨已下,他還要觀望一下這件事。

鐘晏沒有意見,非但如此,他還道:“讓三皇子在府裏可以免受外頭流言蜚語的滋擾,也是皇父對他的一番愛護,相信三皇子會明白皇上對他的厚愛。”

之後明康帝想了一想,還聽從鐘晏的意見將京城中的戒嚴令解除了,因為鐘晏道:“若是京城一直處於戒備狀態,賊人必定不敢有任何動靜。咱們要抓大魚,便要先開一個口子讓魚以為有機會能游出去,之後再來一出甕中捉鱉。張將軍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有勇有謀,臣願意推薦他擔此重任。”

說完,鐘晏對明康帝行了一個稽首大禮,而後跪在地上鐵面無私地加了一句:“臣自知作為三皇子的親舅舅應當避嫌,此事一概不會參與其中。”

京城中的戒嚴便是這樣解掉的。鐘晏當了明康帝幾十年的表弟,對他的疑心一清二楚,對怎麽說才能讓明康帝按他所想的去做更是深有體會,最後將張將軍推出去負責此事,便是他的一個險招,為的便是讓明康帝覺得他一心無私,能夠左右此事的都是他的心腹人,明康帝聽完之後面色果然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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